歷史上,張北川有哪些故事?
張北川老師,醫學教授、國內知名防艾專家、中國有名同性戀研究專家、知名艾滋病干預專家。
1989年,為了打破老師是同性戀者的謠言,張北川一頭扎進了浩如煙海的中英文資料里,然而老師卻親口告訴他:其實我是同性戀。
「4月6日,小雨,這是一個值得我一輩子去記憶的日子,這一天,我可以招搖過市地愛上一個男人」,「像我們這種人 生在這個世界上,就打上了不幸的印記,註定了我們大多數人的一生都是灰暗的,我努力過、追求過,但最後找到的竟是離開這個世界的絕路」,「我想知道我們這樣的人,什麼時候能夠得到平等,我們不求什麼,只想求個平等」。自己說我並不是這個圈子裡邊人,但是自己說我非常理解。這些同性戀者的聲音每每令張北川發自內心地疼痛。1994年2月,張北川的《同XX》一書問世,這使他成為中國國內最早研究同性戀的學者之一,他與這個特殊群體的距離突然之間近了許多,半夜兩三點他會接到陌生的同性戀者的電話;每天早上走進辦公室,他都會發現辦公桌上有來自全國各地的信件。當自己收到那些同XX者的信的時候,自己也是複信,那麼那些信常常、但是複信就要很長了,因為每一個人都是一個他、每一個人都是一個個人。
1994年的張北川,剛剛接替老師秦士德成為青島大學醫學院附屬醫院的皮膚科主任,而促使他進行同性戀研究的正是秦士德,對於這位醫學前輩,張北川一直敬仰。1980年代,在浙江沿海曾經流行一種皮膚病,秦士德為了搞清楚這種病的來歷,帶著研究生從鴨綠江口一直走到海南島,並有意讓自己感染了病菌。在那個地方沒有麻醉條件,他讓學生給他切一塊皮膚,那麼那是個男學生、男醫生,男醫生比自己小不了幾歲,當時那年也應該五十五歲左右了,男醫生不敢切,最後是男醫生捏住他的皮膚、他自個兒切下來的。為了醫學研究,老師竟可以忍受切膚的疼痛,這讓張北川非常震驚,然而1989年、醫院卻突然發起了對秦士德教授的批判。說他說得很特殊,第一叫不要黨的領導,怎麼不要黨的領導呢,是他光看書、走白專道路,這個實際上是一個很模糊的東西了,那麼第二很重要的就是說,他幹什麼、他搞淫亂活動,可以說這些事情吧,搞淫亂活動、自己是根本就沒有相信過。當時年近六旬的秦士德教授一直未婚、也從無戀愛經歷,這讓人們無法理解,醫院所提出的從事淫亂活動、指的就是發生同性戀關係,醫院的男醫生們受到暗示、誰跟秦士德走得近、誰就是同性戀,但張北川卻始終覺得這個謠言過於荒謬。在一次批判會後,張北川去了主任辦公室,他覺得老師需要安慰。當時當著自己的面,嚎啕大哭,自己非常非常震驚,那個事情我自個兒以後我就說,自己說我面前簡直就看了好像地裂了似的,我不能想一個醫生整到他這麼慘,他就問自己,他說我這一生做了什麼了,我不就是想當一個好大夫嗎,我不就是這麼努力嗎,我到底做了什麼壞事了。不久后,秦士德教授不得不選擇了離開這所醫院,而張北川卻每隔幾天、就要去一次青島大學醫學院的領導辦公室與領導進行理論,幾次下來,領導們終於同意同他坐下來好好談一談秦士德的問題。自己就說這樣你們要逼死人、你們要負責任,因為秦士德教授向自己講了他的自殺念頭,他向自己哭的時候、他說我在這個樓上,那時候我們那上面有一個平台、那幾層樓,他說我走過好多次,他說我就想我到底在做什麼,我的生命生活這個樣,大概那次談話將近兩個小時,聽自己談、談完了以後領導說,說他的情況都是真的,隔壁是紀委有調查結果,你可以過去看材料、當然不準帶走,因為那個紀委那個房間裡邊、那都是保密室這一類的地方,可是這時候自己已經讀了很多書了,自己當時自己就拒絕了,自己說我不看。決然不信老師是同性戀者的張北川開始大量查閱關於同性戀的資料,然而他卻很少看到與同性戀有關的中文資料,他不知道在六年前的1983年、醫學界曾經有人編譯出版過一本《性醫學》的書,但是其中同性戀的那一章、被全部刪去。1989年,張北川為老師秦士德是否是同性戀的問題、與領導發生爭執,三年後的1992年、醫院領導換屆、張北川不斷上訪的努力、終於換來了新任領導對秦士德教授為期三個月的調查,調查結束的時候、專門找自己談了一次話,說我們的調查結果很簡單,調查了那麼多的老醫生和秦士德教授相處很長時間的醫生,醫生們有一個很簡單的反映、就說秦士德教授是不會打仗的人,誰和他發生衝突、不管什麼情況下、矛盾必然在對方、問題必然在對方,那麼領導調查結果出來以後、那麼那幾個和他吵架、大概四五個人、強令退休馬上解聘、那個處理也是很重的,就一鍋端了一下子,但是秦士德教授再也沒回到他的傷心之地、沒有回這個科上過一天班,因為他整個傷了心了。雖然醫院的調查結果最終傾向秦士德、但關於他是同性戀的傳聞、並沒有因此中斷,張北川的對同性戀的研究也仍在繼續,但對於同性戀到底是不是一種病,張北川一直被這個問題所困擾著,直到有一天,他去探望老師秦士德時、老師親口告訴他,自己其實就是同性戀。那一刻,張北川在無比的震驚中找到了答案。自己在1980年代、那時候剛開始看的書,我們都說這是一種疾病,但是當自己知道秦士德教授是的時候、這個概念一下就消失了,說句實在的、像秦教授那樣的人、他是實名上過《健康報》的,所以他的名字不怕公開,那樣的同XX者多一些不是我們社會之福嗎。在秦士德教授的幫助下,1993年、張北川在閱讀了約二百種性學及相關學科著作以及一千余篇英文文獻之後、他的四十七萬字的《同XX》書稿完成,但隨之而來的問題是沒有出版社願意承擔風險、接手這本書的發行工作。偶然的一次機會,張北川遇到了一位山東科學技術出版社的主編。實際上當時他的出版社壓了我們國家當時最有聲望的性社會學家的兩本書,他說這種書很難出、出不來,自己說我把第一章和我寫的前言,我拿給你、你給我十分鐘看一下,你看十分鐘就可以,然後你給我一個答覆。以後他就看了十分鐘,看了十分鐘以後、他和我說你放下吧。以後自己給他打電話,他說這書稿放在我這兒、如果我們出版社出版不了,我們和香港合出、你一定不要再給別處了。
就在書稿即將付印的時候、一件意外的事情發生了,山東省的一位領導無意間看到了山東大學一位教授的一篇關於同性戀的研究論文,他隨即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這個領導在宣傳部門講話的時候、他提出來了、中國沒有同性戀,誰談同性戀意在教唆,那麼這陣風一吹、出版社馬上就靜止了,出版時間往後拖。半年後、風波漸漸平息,1994年2月、《同XX》一書終於得以面世,山東科學技術出版社還特地在書的底頁印上、山東省新聞出版局批准出版,但是這本國內第一部關於同性戀的理論著作、還是引來了爭議。這本書出版了不久、我們國家一個出版總社一個省的出版總社的人、這個社長看到了、山東出版總社的社長,非常不屑的說,你們山東怎麼竟然出這樣的書,結果山東省出版總社的社長就專門向科技出版社要去了這本書、自個兒調著看去。正好一次他開會,在煙台開會,看了一個星期、以後他就找這個責編告訴他,說你出了一本好書。
雖然得到了一些肯定和讚許,但張北川還是面臨著與秦士德一樣的困境,他的性取向遭到人們的懷疑。在《同XX》一書出版的前一年、好萊塢影片《費城故事》在美國熱映、影片典型地代表了1990年代初期 美國人對於同性戀的心態,同性戀被社會視為魔影、孽源。而在中國,同性XX被列入流氓罪、判處七年以下有期徒刑。1994年2月,張北川的《同XX》一書出版之後、張北川立刻面臨了與秦士德一樣的困境,在參與電台節目錄製的時候、他的性取向遭到了人們的質疑。你是喜歡男性還是女性,電台主持人把這個問題提出來了,自己的回答,自己並沒有正面回答,自己說我們這個國家有一個非常不好的習慣,就是窺探他人隱私,自己說我認為這兩個人群是一樣的,這種窺探心理反而是不正常的,以後青島一些男同性戀者聽了這個節目以後、都說這個人保險就是這個圈內的。
在張北川看來,同性戀與異性戀的區別無非就是用左手吃飯、還是用右手吃飯,喜歡吃辣椒還是不喜歡吃辣椒的區別,而自己到底是不是同性戀、這一點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書讓世人了解了同性戀,無形之中聲援了自己敬重的老師、同時也觸摸到了一個在中國極少數被人關注的特殊群體,而這個群體也開始慢慢地給予他信任。比如說,北京外國語學院有一個學生,那麼他看到自己的書了、他自個兒是同性戀,他買回去了,買回去了、他是在路燈、他們校園的路燈下、一個星期看完的,看完了不敢放,自個兒給燒了,那麼看完我的書燒了它的、不只一個人寫信告訴自己。張北川每天都能收到大量的來信和電話,一個絕望的世界在他的面前漸漸浮出水面,原來打算出書之後繼續做一名皮膚科醫生的張北川、從這些掙扎的信件里發現了一個十分危急的現象,同性戀者不僅僅是一個獨立而封閉的群體,他們大多數人為了掩飾自己的性取向、會和普通人一樣選擇結婚生子,而在婚姻生活中過度的壓抑、只會導致更為殘酷的結果。1994年年底,張北川在北京出席一個關於同性戀問題的研討會時、認識了一名同性戀畫家。這個人是一個畫家,字寫得非常漂亮,詩書琴畫都會,以畫為非常好、字也寫得很好,以後就和自己通信,以後在信裡邊告訴自己、他是一個喜歡同性的男子。他告訴自己,他說幹什麼,他希望這個世界處處充盈著關心、充盈著愛,他告訴自己說、如果有什麼科研他希望參與。年輕的畫家與張北川一直保持著聯繫,張北川知道他後來與相愛的同性男友分手,又在家庭的安排下、與一名女子結了婚,但再後來就沒有了年輕畫家的消息。第二年深秋的一天、有一個人專門從北京坐火車到青島、輾轉找到了張北川、交給他一封信,那是畫家的絕筆。他在家裡邊公開了自個兒的性取向,他是在婚內的,他認識到他自個兒這個情況不適合結婚、他要求離婚,他在單位被公開了,這時候妻子拒絕離婚,家裡邊不斷地辱罵和單位的壓力,最後再加上和社區內人士之間的一些事情、無法承受壓力,三天內兩次自殺而死。應當講這些事情都對自己刺激很強,自己常說我們醫生、醫生以救人為天職,這是我們的天職,我們眼睜睜地看著死人的時候、是不行的,這個說實在我們受不了的。
醫生救人、文化殺人,這是張北川常常掛在嘴邊的話,他開始從醫學研究轉入到對社會文化的反思,在一次參加青島市總工會的每日一講活動時、張北川遇到了當面的挑釁。最後在討論的時候提問題的時候、非常不禮貌地他坐在桌子上,如果你兒子是一個同性戀、你怎麼辦,自己當時說了一句很粗魯的話、然後自己緊接著說、這個社會太落後了,我就要好好支持他,出去找合適的伴侶。
就在那位同性戀畫家去世的1995年、作家蕭乾的一個值得正視的社會問題《同XX》讀後 一文,分別在香港、大陸的《文匯報》上發表,提出對同性戀人群應給予理解。也是在這一年,反映同性戀的紀實文學《同性戀在中國》出版,中國大陸第一批同性戀者自述的文章《渴望幸福》在《人之初》雜誌上發表。1996年,北京第一家同性戀酒吧出現。1997年,張北川對一千多名同性戀者進行了一次問卷調查,這是當時國內對同性戀人群最完整的一次報告,77%的男同性戀者感到嚴重痛苦,34%的男同性戀者有強烈的自殺念頭,在這些冰冷的數字面前,張北川覺得自己的力量是如此單薄,幾天後、張北川接到了一位朋友的電話。這位年輕人在上海,上海還有一位老先生、那時候大概就近七十歲了,他到青島去看過自己,他自己是一個男同性戀者、還有一個五十幾歲的工程師男同性戀者陪著他,在這個老先生的支持下,就確定了向自己捐贈,那麼那年夏天、自己就想我就要做一個項目,這個項目叫《朋友通信》。